第四章 皈依
这半柱香的功夫下来，任由二位高僧口沫四溅，说的天花乱坠，古小玉也是听得糊里糊涂，莫名其妙，心里脑中皆是乱作一团，实在不明其中之意，就算想问，都不知从何问起。 玄藏似乎看出了古小玉的心思，于是一言蔽之：“这么说吧，你天生与我佛门有缘，若是你此生一心向佛，刻苦修行，将来你必然可达西天极乐，登临大雄宝殿，化身成佛！” 这番话，古小玉倒是或多或少听出了些意思，不由苦笑一声，道：“净觉哥哥说，我jiejie会投胎转世，还承诺会带我去见她。我才不去什么极乐世界呢，我要找到jiejie，这辈子都跟她在一起！” 二位高僧闻言互对一眼，两副饱经沧桑的容颜，齐齐露出一丝无奈之色。 这二位遁入空门近乎千载，均是得道高僧，决然不会像净觉那般口无遮拦的打妄语，只听玄空如实道：“孩子，就算你jiejie投胎转世，再生为人，她也不可能会识得你。前世种种，已与后世无任何关系，你jiejie将会有新的人生，而你，也会有新的开始。” 古小玉眨巴两下干涩的眼睛，沉默了片刻，问道：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 玄空深叹一息，道：“我的意思是，你与jiejie的缘分已尽，更不会有人知道，你jiejie将会投胎至哪户人家，所以……” “所以净觉哥哥之前与我所说，全都是骗我的？”古小玉打断玄空的话，倏地蹦起身来，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，脸上大显失望之色。 恰巧，这时净觉慌忙的跑入殿中，立在了古小玉的面前。 之前听闻古小玉误入了禁地，还释放出了鬼王，净觉心下担心不已，不过眼下见古小玉安然无恙，他心里也松了口气。 一闻到净觉身中气味，古小玉便知他正在自己的身前，登时怒火攻心，勃然大怒，突然伸手抓起他的衣领，大声责问道：“为什么，你为什么要骗我？你明明不知道我jiejie在哪里，为什么还要骗我，说可以带我去见她？” 面对古小玉的厉声叱问，净觉一时涨红了脸，不由得默然垂头，不知该如何作答。其实，当初他之所以会出言蒙骗古小玉，也是为了古小玉好。他一来是想抚慰古小玉心下丧亲之痛，再者也实不忍见古小玉颓废度日。 当下所造谎言已被识破，净觉也无法抗辩，任由古小玉打骂，他都自甘承受。 古小玉眼中微微湿润，隐隐可见有些泪光在闪烁。他没再说话，也没有哭泣，而是松开了净觉的衣领，默默的往殿外走去。 他本来还有一个方向，那便是去寻找投胎转世后的jiejie，可当下知道这只是一场奢望时，他再次迷失了方向，不知何去何从，只得往前走一步，是一步。 净觉带着愧疚与歉意追了过去，挡在了古小玉的身前，轻声道：“对不起，我是不该骗你，你打我骂我都好，我愿意承受所有惩罚。不过这些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要去哪？不是又想离开大悲寺吧？” 古小玉沉默时许，黯然道：“如今我已什么都没有了，去哪，又有什么关系？” 听完此话，净觉心下一疼，大感同情，但也无言以对。 正值净觉无词可用时，玄藏手抚白髯，忽然开口道：“孩子，当一个人再无可失之时，就是他得到之时。你还这般年轻，又何必如此丧志呢？既然你与我佛有缘，日后你就长留于此吧，这里便是你的家，我等都是你的亲人。阿弥陀佛，善哉，善哉！” 古小玉未有应声，心里想，没有了jiejie，即使日后得到再多，又有何意义呢？ 想到这里，古小玉忽地一愣，心下更是为之一宽，好像悟得了什么道理，呆呆的站在原地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。 良久，只听他问道：“净觉哥哥，什么是出家？” 净觉歪头斜脑，有些莫名其妙，但还是如实答道：“出家就是每天都要吃斋念佛，断绝七情六欲，做到四大皆空，六根清净，脱离尘缘，一心求道，苦修善果。” 事实上，驻留在大悲寺的这段时日里，古小玉深受当地僧人的影响，在他心里，这里的僧人们每日不是诵经礼佛，就是吃斋作息，好像各个都是心中无苦，无欲无求。于是他不禁生想：难道出家为僧，真的可以忘记过去，达到无忧无苦的境界吗？如果可以，自己何不出家为僧呢？反正自己已是一无所有，也无处可去，为了不让jiejie白白死去，自己又不能寻死。与其独活于世，倒不如安顿于此…… 一番深思，古小玉忽然转身回走，然后“扑通”一下跪在了二位高僧的身前，直然道：“我想出家为僧！” 玄藏与玄空听了他这话，顿时笑得极是欢畅，显是很开心古小玉能有遁入空门之心。 说来不怪，古小玉生有慧根，这是二位高僧亲眼所见，而生慧根者，必定与佛有着莫大渊源，此时古小玉又突然提出要皈依我佛，二位高僧自然是喜不自胜。须知，若是能指点古小玉走上修佛之路，待有朝一日古小玉修成正果，脱凡成佛，这对二位高僧来说，也可谓是功德无量哪！ 不料，二位高僧却并未答应古小玉的请求。 其实按照佛门清规，凡是身患残疾者和未离自身心相者，是无法受戒出家的。不过这些对于二位高僧来说，都不是最重要的，重要的是，古小玉并未断绝尘缘，他口头上说要出家，实则并不是出于真心，而是一时冲动之举，这一点，二位高僧岂能看不出来？ 玄藏将古小玉扶起，认真道：“你心中宿有对jiejie的牵挂，这就表明你六根未净，尘缘未了，所以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。待有朝一日，你了却尘缘、六根清净之时，那时，倘若你还想皈依我佛的话，我定会亲自为你剃度，为你受戒，正式收你入门。” 古小玉听了有些沮丧，不由暗暗自讽，心想定是因为自己失明，玄藏才会拒绝自己出家为僧，以免拖累佛门的名声。 见古小玉拉着个小脸，一副失落自愧的样儿，玄藏也是于心不忍，呵呵一笑，道：“若是你不介意，我可以将你收为本门的记名弟子。” 古小玉稍稍抬头，无精打采的问道：“何为记名弟子？” 玄藏未及开口，一旁的净觉哈哈一笑，抢在前头道：“记名弟子就是你明为我佛门弟子，却不受清规戒律所缚，也无需受戒落发，但是可以永驻于此，还可乘我佛门功业呢。” 一边说完，净觉拍了拍古小玉的肩头，乐道：“从今以后，你就真的是我师弟了，而我就是你的师兄。哈哈，大悲寺里终于有人比我辈分小啦！” 不想这时玄空脸上一沉，当即嗔了净觉一眼，轻吒道：“净觉，你口出诳语罪在其一，出谎欺瞒他人罪获其二，按照我门清规，你当如何论处？” 闻言，净觉立马由喜转悲，低下头去，极小声的道：“应诵《金刚经》百万遍，面壁思过七日，还有……应受杖责四十。不过，我前些时日已经念诵了百万遍《金刚经》，也……也已面壁思过了。” “好，来人呐，将净觉带下去，杖责四十！” “是！” 玄空一声令下，从门外突然进来了两名戒僧，一左一右搀起净觉，直往殿外广场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