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觉悟
后山僧舍，净觉房中。 此刻只见净觉乖乖的趴在床上，两瓣屁股暴露在外，明显比方才红肿许多，乍一看倒像是个烂掉的梨子。不过，他倒不觉得痛，挨了这顿板子，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。更重要的是，古小玉没有再生他的气，这顿板子，也总算挨得值了。 古小玉沿床而坐，正轻轻地为他伤处涂药，生怕自己手重，便时不时的问他疼不疼？ 净觉每次都是摇头，即便疼，他也不说。 如此一问一答，二人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话题了。 无聊之际，净觉问道：“对了，师祖有没有赐你法名呀？” 古小玉点了点头，道：“他叫我善覠。” “善覠？”净觉思索一会，自言道：“人之初善，不胜邪染，持之以恒，方能大视。好名字，好寓意！” “那我以后又要改口，称你为善覠师弟了。”净觉美滋滋的一笑，忽有所想，又问：“对了，为何你突然想皈依我佛呢？你不是一向都对我佛没好感的吗？” 的确，自从jiejie离世之后，古小玉确实不再对所谓的“神佛”抱有任何的希望，更没什么好感可言。但是，长留在大悲寺的这段时日里，古小玉深受众僧的照顾，从而明白了一个道理，佛是佛，人是人，两者毫不相干。再说jiejie乃是死于恶人之手，并非丧命于神佛之手，即便自己要恨，也要恨那些害死jiejie的恶人，从始至终，这种种都与神佛没有半点的关系。 虽然jiejie虔诚向佛，可这也是她的一厢情愿，神佛从未承诺过会庇佑她，如今她被恶人杀害，又与神佛有什么关系呢？ 今日，在鬼王想要夺取古小玉的性命时，古小玉亦是豁然贯通，悟出了一个道理：也许所谓的神佛，只是人们心中所产生出来的一种寄托，当人们无助、无奈、无望之时，就会去奢望神佛的保佑，意图依靠神佛的力量，来帮助自己化解苦难。 只是，或许神佛并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般强大；或许，他们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；或许，他们有时候也会爱莫能助；又或许，他们根本不存在，只是人们的凭空想象而已！ 比如今日，古小玉被鬼王迫害之时，他心中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，就是希望有人前来搭救自己。同样的道理，世人在遇到劫难与无助之时，心中的第一反应，不就是希望能够得到神佛的相助吗？ 话说回来，古小岚也是一个人，当她无助之时，也会希望得到神佛的眷恋，目的自然是希望神佛能够帮助弟弟恢复光明。这也是古小岚在万般无奈之下，心中萌生出来的唯一寄托，也是唯一的希望。换言之，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。 一个人若是被打了，却不还手，也不还嘴，亦不动气，这叫心甘情愿。同样的道理，一个人若是虔诚礼佛，却见不到佛，也得不到佛的任何帮助，可还是会一如既往，如此与前者毫无差异。 这些种种并与一起，是不是就如佛门僧众经常说的：色不异空，空不异色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呢？而佛，其实就是人们妄想所产生出来的幻觉呢？ 如此一想，古小玉豁然开朗，认定jiejie的死，与所谓的神佛并无任何关系，既然如此，自己为何还要去憎恨那些虚无缥缈的满天神佛呢？ 但是，他并不是因为想开了才会皈依佛门，而是因为天大地大，自己已无处是家，反正jiejie已死，自己了无牵挂，与其四处漂泊，不如安定于此，起码这里还有人关心自己。 古小玉将自己以上所想，告知给了净觉听。 净觉听罢，不由扭头看向了古小玉，心中感叹：自己从小就遁入空门，吃了十八年的斋，念了十八年的佛，今日的觉悟，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失明的孩子！ 难道他生有慧根不成？感叹之余，净觉甚是欣慰，道：“善覠师弟，你好像突然长大了！” 古小玉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我只是刚刚想开了。” “阿弥陀佛，能够拥有这般悟性，可见之前在你额处显现的，的确就是慧根了！”玄藏与玄空已经在外倾听多时，当下终于忍不住迈入房中。 玄藏笑道：“世间一切皆为空，空生万物，万物皆空，佛在其中。世间众生往往都想得到我佛的庇佑，但他们却不知，只要放下一切，做到四大皆空，六根清净，自然便可化尽一切苦厄。你小小年纪，就能参悟出本门思想，真是难能可贵，难能可贵哪！” “慧根？”净觉闻言吃了一惊，也不顾屁股上的疼痛，翻身一转，面向了古小玉，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后，难以置信的道：“善覠师弟，师祖所言当真？你生有慧根？” 古小玉摇了摇头，坦言道：“我不知道什么是慧根，也没什么感觉，更没见过。所以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。” 从小到大，净觉只在《大藏经》里见过慧根这一说，也深知慧根的强大，却始终不得一见。如今突然得知古小玉生有此物，他不免大为震撼，同时也深信不疑，毕竟这是玄藏亲口道出。 净觉张口结舌，万分惊愕的看着古小玉，良久，只见他猛地晃了晃脑袋，回神道：“你先前误入本门禁地，还无意释放出了鬼王，可那鬼王居然没有加害于你，我之前还在苦思这是为何，原来……原来你有慧根护体啊！” 玄空呵呵一笑，看向古小玉，接着道：“不仅如此，那九命猫妖本是想摄取你的精元，却不想你有慧根，而生慧根者，必生法气。故此，当那孽畜妄图吸食你的精元之时，你体内的法气却被牠的妖气唤醒，继而与牠的妖气相抗衡。最终那孽畜不敌于你，反倒被你吸取了牠的精元。如今那孽畜已经丧灭，善覠哪，这也算是你为天下苍生造福了呀。真是善哉、善哉！” 净觉听得一愣一愣的，不时的张口点头，就像在听玄空说一段精彩的故事般，很是入神。 古小玉也是听得好奇，不禁一问：“师叔祖，您口中所说的猫妖，究竟是什么东西？” 玄空将九命猫妖的事情娓娓道了一遍。 古小玉听罢，不由吃了一惊，心道：“原来曾经一直欺压古家村的人，并非是一个人类，而是一个妖啊！” 转念一想，古小玉又问：“那些住在奉仙观的道人，他们也是妖吗？” “非也，他们本是一帮歹人强盗，生性贪得无厌，心狠手辣。而九命猫妖那孽障，就是看中他们这一点，才会收他们为徒，以便利用他们的歹心完成自己的夙愿。”话说至此，玄空深叹一息，耿耿于怀的道：“只可惜，我未能尽早除掉他们，如若不然，那些生活在恒山周围的人们，就不会惨遭这些歹人的迫害，你jiejie也不会……” 说到这里，玄空嘎然止声，开始关注着古小玉的情绪，生怕他听到“jiejie”二字会伤心难过。 不想古小玉却是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，沉声道：“幸好那帮坏人被师叔祖杀了，不然的话，真不知道他们还会害多少人。” 见古小玉并未坦露出过度的忧伤，玄空也是放下心来，暗忖：或许，这孩子真的想开了。 这时候，净觉忽地回过神来，目视玄藏，张口就道：“对了师祖，不如您把善覠师弟派到我师尊的坐下吧。善覠师弟都是我佛门弟子了，自然是要接受本门禅师授业的呀。” 古小玉听了心中一奇，淡淡的问道：“净觉师兄，什么是授业呀？” 净觉嘴巴一咧，道：“笨蛋，授业就是传授你本门绝技与佛法，不过在这之前，你必须先拜在一位得道禅师的坐下。我师尊虚云禅师佛法精湛，你拜在他老人家的坐下，肯定会大有所为。最重要的是，我也在虚云禅师的坐下修行，如果你与我同属一师，将来我也方便照顾你呀。” 玄空面向玄藏，道：“师兄，我看就照净觉的意思办吧。” 玄藏点了点头，对古小玉道：“即日起，你就与净觉住在此处吧，不要再回东厢房了，这样你也好有个照应。待净觉伤愈之时，他会带你去参见虚云禅师，以后你就与净觉在虚云禅师的坐下好生修行吧，有什么不懂之处，你可以请教净觉。” 古小玉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也未表现出兴奋之色。相反，净觉倒是乐得嘴歪眼斜，似乎早已忘记了屁股上的疼痛，俯身推了推古小玉，兴然道：“傻小子，还愣着作甚，赶快谢过师祖呀！” “哦。”古小玉应了一声，便跪在了玄藏身前，连续磕了三个响头，道：“谢过师祖。” 玄藏将他扶起，之后便与玄空捋髯而笑。 净觉嘻嘻笑道：“我盼了十几年，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有个师弟，却始终不曾如愿，可现今也终于有人叫我一声师兄了，哈哈，善覠师弟，快快过来，拜见你净觉师兄。” 古小玉俯下身去，一巴掌拍在了净觉的屁股上，笑道：“净觉师兄，我还是先帮你上药吧。待你康复之时，我定当好生参拜。” 而此时，净觉已然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床上，面目微微扭曲，貌似极为痛苦，眼角隐隐可见有些泪水滑过，原本肿胀的屁股上，明显多出了五道鲜红的指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