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大悲掌（上）
时至深夜，大悲寺内寂静无声，几乎所有人都已入眠，只有数名戒僧还在挑灯绕着寺院巡更，不过个个走路轻盈无声，未发出半点响动，生恐会将同门给吵醒了似的。 后山僧舍，古小玉和净觉同住的厢房中。 此时，古小玉睁着眼睛，平卧在床，心里正想着jiejie，也唯有在睡前苦思冥想，待入眠之后，jiejie才会尽快出现在他的梦境中。故此，睡前冥想，已然成为了古小玉的习惯。 旁侧，净觉不住地翻来覆去，辗转反侧，实在难眠。心里想着虚云下午时所说的那番话，他也不由开始为古小玉担心了起来，确切的说，他是在为古小玉将来的命运而忧心。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，净觉已经把古小玉当成了至亲之人看待，或者说，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看待。不过净觉心下甚是清楚，这个弟弟将来定会吃尽苦头，虽然他将来有可能会修成正果，但是在这之前，他的命途也会多坎多磨。 一想到这里，净觉更是无心睡眠。 衬着从窗外透射进来的微微月色，净觉转眼看了看还未入睡的古小玉，忍不住小声道：“我想问你一件事情。” 古小玉眨巴了两下眼睛：“什么事情，你尽管问便是。” 净觉正过容来，痴痴的看着屋脊，沉吟了片刻，问道：“如果你的命运早已被注定，你会作何感想？” 古小玉微微一笑：“这怎么可能呀？” “我是说真的，假如你的命运已经被注定，你会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呢？当然，包括你失去了父母和jiejie，也许这些都是你命中注定的一部分！”净觉说话的口气，忽然多了几分认真。 古小玉只是认为他睡不着，所以闲来找自己聊一聊，也没有把他的话当真，何况自己也睡不着，与其干巴巴的躺着，倒不如与他谈谈天，解解闷，只听古小玉笑道：“你的意思是说，我命中注定会失去父母和jiejie？” 净觉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便静躺不动，等待着古小玉的回答。 说到父母和jiejie，古小玉也是变得认真了几分，沉声道：“如果我的命中注定，就是意味着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，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打破这种宿命。可是，命运不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么，谁会有这般能耐，去注定一个人的命运呀？” 净觉听了苦笑一声，道：“如果你的命运是被佛祖定下的呢？比如，我是说比如啊，佛祖指定要你继承他的佛法及大统，但前提是你必须成佛，可是在成佛之前，你会经历世间一切苦厄，还有遭逢世间一切苦难，其中包括生老病死，爱恨离合，总之会尝尽一切苦果。若是这样，你会作何感想？” 虽说净觉一口一个假设，一口一个拟作，但古小玉却是越听越觉得他说的是真的，仿佛自己的命运真的已经被注定了一般，一时心间隐隐不是滋味。 “净觉师兄，你为何突然想与我讨论这个问题？莫非我的命运，真的已成定局？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呀？是的话，你但说无妨，我洗耳恭听。”说完古小玉侧过头来，面向了净觉。 净觉扭头与他对了一眼，随即又将头扭到了旁侧，沉声道：“没什么，我只是闲来无聊，找一些胡话与你谈天解闷罢了。你莫要往心里去。” “哦。”古小玉一笑作罢，也没有继续追问。 偌大的房中，一时安静无声，但两人谁也没有睡去。净觉依旧翻来覆去，不知心里在琢磨着什么？而古小玉则依旧睁着眼睛，心中想着jiejie，期待能够尽快在梦境之中见到jiejie的身影。 不知过了多久，净觉终于泛起了一丝困意，不禁眼皮一沉，睡了过去，却在这时，古小玉忽然开口道：“如果我尝尽世间一切苦厄，就能使jiejie复活，那么我愿意接受上天的折磨！” 听了这话，净觉顿时了无睡意，忽地睁开双眼，慢慢扭头看向了古小玉，原来，他是在说梦话。 不过，虽说是梦话，但这番梦话从古小玉的嘴里说出，竟也说得如此真挚！ 净觉为他理了理身上的被子，凝视着他那张日益见熟的脸颊，微微笑道：“善覠师弟，你好像长大了！” ※※※ 旭日初升涂流云，朝阳似火映彩霞。 晨曦载曜灼霄汉，万象包罗显腾辉。 翌日清晨，阵阵清扬悠远的钟鸣从大悲寺内遥遥传出，渐渐响彻了整座普陀山，惊醒了山中群兽，仿佛，也惊醒了世间众生！ 闻钟声，烦恼清，智慧长，菩提增，离地狱，出火坑，愿成佛，渡众生，这是佛教的俗语，似乎也是事实。 在听到那一声声抑扬顿挫的钟鸣之后，大悲寺所有弟子俱是带着饱满的精神，个个容光焕发的集结在了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之上，准备着大梵唱，同时抱着无欲无求的心态，迎来了崭新的一天。 古小玉与净觉的寝居中，由于昨夜二人直至深时才睡，所以此刻他们还沉浸在梦乡之中。 这时候，净慧连房门都没有敲上一下，直接推门而入，直步来到了床榻前，摇了摇净觉，又晃了晃古小玉，喊道：“快些起来，师尊叫咱们去静心潭集合了。” 净觉睁开惺忪的双眼，缓缓坐了起来，随即伸了个懒腰，打了一口哈欠，无精打采的道：“大师兄，今日师尊还要咱们做禅定呀？” 古小玉也坐了起来，跟着伸了一个大懒腰，打了一口哈欠，前后举动，几乎与净觉如出一辙。 看着身前二人，净慧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，笑道：“你俩还真像一对亲兄弟哈。” 一听这话，净觉顿时精神了许多，更是由衷的高兴，不禁嘿嘿傻笑了起来。古小玉也是腼腆的笑了笑，与净觉相处了这么久，他还真就觉得，净觉越来越像自己的哥哥了。不过话说回来，自从古小玉入住大悲寺后，净觉当真把他当成了至亲对待，或多或少，弥补了他一些失去jiejie的伤痛。 下一刻，二人穿上衣裳，起了床，纷纷做了一番洗漱，均自容光焕发，精神非常，结伴往后山行去。 静心潭边，虚云及坐下众弟子都已相聚于此。 行至虚云身前，净觉与古小玉向其行了一记佛礼。 虚云手抚白须，点了点头，历经沧桑的脸庞，仿佛，永远都是那么的慈祥。 此时净觉无意环视了一眼众师兄，却发现，众师兄都在对自己投以羡慕的眼神。 净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，不由抓了抓头，小声问道：“诸位师兄，你们为何如此看我？” 净慧嘿嘿一笑，羡慕道：“自从善覠师弟来此，你小子就开始享福了。每天清晨不需梵唱，还可一觉睡到傍晌，重要的是，你日夜都陪伴在一尊‘活佛’的身边，而这尊‘活佛’又像你的亲兄弟一般，想必你将来沾光得道，化身成佛，亦非难事。我们这些师兄弟，又岂有不羡慕之理？” 净觉听了脸上一红，更是觉得不好意思，羞愧道：“大师兄，你这是在夸我呢，还是在骂我呢？怎么听你说的，我好像堕落了似的？” “哈哈，就算你小子堕入地狱，相信将来善覠师弟也会把你给捞上来，这一点，你大可不必担心嘛。”净慧这话一落，众师兄弟一阵哄笑。 净觉也是跟着傻乐，平时同门之间玩笑话说惯了，他也就没把净慧的话当真。 然而净慧所言倒是实在，自从古小玉来到大悲寺以后，净觉几乎每天都陪在他的身边，二人可谓形影不离，也正是因此，净觉每日也是悠闲的很，一来不用做早课，二来无须出坡劳作，只管陪在古小玉的身边。当然，这也是玄藏和玄空二位高僧给他安排的首要任务。 “好了，不要嘻哈说笑了，你们各自准备一下，咱们开始今日的修行。”虚云语落的同时，众弟子也跟着安静了下来。 只见净觉一脸苦相，低声问道：“师尊，今日咱们还是做禅定么？” 虚云呵呵一笑，道：“今日为师授予你们本门绝学，《大悲掌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