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巨蝠

    净觉满门心思的想保古小玉周全，因此，在受伤的那一刻，他也未觉伤口疼痛，当下他又流血过多，意识逐渐模糊，更是觉不出丝毫的痛楚。

    此刻，除了上身衣领部分，净觉胸处以下的僧袍已是被nongnong的血液尽数染红，多余的鲜血则顺着他的衣角汨汨滴落，在他的膝下渐渐汇集成河，猩红一片，尤为显眼。

    当下只见净觉微闭双目，面色惨白，无精打采，纵然跪立在地，亦是摇摇晃晃，昏昏欲睡，一副命在顷刻的摸样；只有那微弱的呼吸，还在证明他活着。

    看着身前这位已是处在垂死边缘的小和尚，一旁的黑山老妖倒是显得颇为震惊，大概是因为他没有想到，一个如此年少的凡间之人，居然能够挡住自己的妖力，若不是自己偷袭在先、使他之前就受到了重创，想来他必能与自己周折一番。然而，又是什么东西可以令他舍生忘死，去保护别人的周全呢？

    难道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“情义”嘛？

    黑山老妖忽生好奇，便想问个究竟，只可惜，净觉已然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事实上，先前为了不让古小玉受到伤害，在净觉身体被那道忽如其来的血光穿透之后，他的命运就已经得到了注定；而他之所以还能够坚持下来，其一是因为‘回光返照’所致，其二则是他要让古小玉顺利的逃离此地，所以他的意志不允许他轻易倒下。

    直至确定古小玉平安的离去时，净觉这才松下心来，不过此时的他，已是奄奄一息，与死无异。而且，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简单，更为可怕的事情，还在后头……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黑山老妖手中的“嗜血刃”突然发出一阵怪响，且不停地抖动，看似很是兴奋。

    黑山老妖微微一笑，仿佛明白了嗜血刃的意思，随即反手一倒，便将那嗜血刃倒插在了净觉膝前的“血河”之中。

    说起来，那嗜血刃本是一把极为普通的五尺钢刀，由于整天被黑山老妖携带在身，故此数百年下来，它沾染了不少黑山老妖体中的邪气，久而久之，它竟是有了灵性。此外，它极其嗜好人类的新鲜血液，黑山老妖也是经常利用它杀人，其中杀人的目的，就是想利用人类的鲜血喂食嗜血刃，顾名思义，“嗜血”一名也是由此得来。

    不过，嗜血刃越是吸食人类的鲜血，它的邪气就会越发旺盛，至今它已然吸食了近十万人的血液，所以它足以在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。另外，之前刺穿净觉胸脯的那道血光，正是出自嗜血刃，而当时净觉正在万丈高空之中飞驰，黑山老妖却是隐匿在黑山之中，既然他能够在如此远的距离利用嗜血刃击伤净觉，于此可见，那嗜血刃所蕴含的力量是何等强悍！

    眼下，在黑山老妖将嗜血刃倒插在净觉膝前的那片“血河”之中时，嗜血刃的刀身赫然泛起一层微微红光，如血一般鲜艳，紧接着，就见那片“血河”开始渐渐浓缩，不消半刻，那片猩红的血液便消失的无形无踪。

    此时再一看去，却见嗜血刃已是赤芒大盛，并不住发出“乒呤乓啷”的怪响，且从那刀刃之中还散发出来一股血雾，慢慢往周围飘散着，不下十息，方圆一里便被这层血雾笼罩的严严实实，不，应该说是邪气！

    很显然，从净觉体内流出的血液，此际已是被嗜血刃尽数吸取。只是，那嗜血刃依然不住地发出怪叫，似乎并未满足，还想要更多的鲜血一般。

    黑山老妖将嗜血刃从地上拔起，随之将锋利的刀刃架在了净觉的脖颈上，接下来只要他轻轻一抹，净觉便会当场丧命。

    虽然净觉奄奄一息，但他尚有知觉。他知道今日自己难逃一劫，不过他心里却是无所谓生与死，只要古小玉能够平安无事，死又何惧？况且净觉从小身入佛门，深受点化，早已看破红尘，参透生死，再说今日能为救得古小玉而死，总算也没空活一场。因为在他心里，古小玉不仅仅是自己的弟弟，他还是注定成佛之人。故此，今日自己不论是为救弟弟而死、还是为成就古小玉迈上成佛之道而亡，他都会死而无憾！

    黑山老妖面露阴冷，目放邪光，杀意大起之下，正欲抹杀净觉，忽然，远处竟是传来一阵“叽叽喳喳”声，瞬息打消了黑山老妖的歹念。

    举目瞧去，只见远方天际，正有两只黑色的庞然大物展翅临近。

    稍刻，再定睛一看，原来那展翅天际的、居然是两只黑色蝙蝠，只是这两只蝙蝠出奇的庞大，每一只的身躯都有两人大小，尤其是那四只红彤彤的眼睛，乍一看，倒像是四只红皮灯笼正在天际间闪动。

    而在那两只庞然大物的脚下，竟是还有一个人，临近一看，此人不是别人，正是被净觉一掌打飞的古小玉！

    只见其中一只蝙蝠的左足抓在古小玉的右肩衣袍上，另一只的右足则抓在他的左肩衣袍上，就这样将他给牢牢的提在半空中。而古小玉或已昏睡，或已负伤，或已绝望，总之一动不动，任由头上两只畜生带着自己往黑山老妖的身边行进着。

    这两只巨蝠乃是黑山老妖所饲养，一公一母，性情凶残。说起来，它们本是两只普通的蝙蝠，不想却与嗜血刃一样，因长年受到黑山老妖身中邪气的熏陶，如今竟是成了精，身型亦是比寻常大了数百倍，足以与“妖兽”相媲美，并且唯黑山老妖之命行事。由于它们有着超强的听觉，因此，平时它们也负责在黑山周围游巡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，或正道人士逼近，它们皆可在第一时间察觉，禀知于黑山老妖。

    也正因为有它们的存在，所以每当各大正派不远万里前来此地剿杀黑山老妖之时，那黑山老妖总是能够轻松地逃之夭夭。此外，这两只巨蝠还会经常飞往附近的村庄，为黑山老妖抓取人类，以供黑山老妖吃食，致使附近的百姓每日都提心吊胆，惶惶度日。

    然而就在方才，它们巡游途中，不巧发现了古小玉，便顺道将他给抓了回来。不过，凭借古小玉现今的功力，他若想击退那两只巨蝠，可说是易如反掌，但他并未这么做，想来其中定有原由。

    不多会儿，那两只巨蝠在黑山老妖的头顶盘旋数圈后，忽然同时将爪一松，把古小玉放了下来。之后这二物便双宿双飞，齐齐往原路返回，最终消失在了黑山之后。

    古小玉一屁股摔坐在地，也不顾疼痛，倏地一蹦，立即摆出了一副战斗姿态，凝神聚意，一边竖耳探听着四下的风吹草动，一边口中大声唤道：“净觉师兄，你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自这熟悉的声音入耳一瞬，净觉的意识猛然一颤，心知古小玉又折了回来，不由得心下焦虑万分，但他却始终无法睁开双眼，更无法开口回应，只得微乎其微的闷哼一声。

    这一声，古小玉倒是听得一清二楚，身形一转，赶忙顺着声向大步的迈上前去，最终停在了净觉的跟前。

    古小玉蹲下身来，双手紧紧附在净觉的双臂上，带着几分哭腔，问道：“净觉师兄，你这是怎么了？为何要丢下我一个人？”

    净觉声若游丝，喃喃了半天，也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字来。若是可以，他很想告诉古小玉，就算自己死去，自己也不希望他有事。只可惜，他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，可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，古小玉居然又返了回来，如果他被黑山老妖迫害，那么自己又何以死得瞑目？

    一想到这里，净觉的身体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，眼皮不断地蠕动，好像是想睁开双眼，见一见古小玉最后一面。